第(3/3)页 “清军攻了三次,没攻上来。殿下亲自督战,箭矢用完了就用石头砸……” 陡坡上,血迹斑斑。 折断的枪杆、破损的盾牌散落一地。 几具清军尸体倒伏在坡下,已经僵硬。 “咱们死了多少弟兄?”朱由榔问。 刘大勇沉默片刻:“这一处……十七个。都是好汉子。” “有个叫陈二狗的,肠子被打出来了,硬是抱着一个清军跳了崖。” 朱由榔默然。 他仔细观察着沿途的防御体系。 拒马、壕沟、暗哨、滚木擂石……布局周密,深得山地防御之精要。 李定国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名将,在如此绝境中,依然能够组织起如此严密的防御。 队伍又走了半个时辰。 山路越来越陡,马车几乎无法通行。 朱由榔下车步行,王皇后和后妃也被搀扶下来。 “陛下,前面就是主峰了。”刘大勇指着前方。 穿过一片尤为茂密的杉木林,眼前豁然开朗。 这是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,背靠主峰峭壁,前临深涧,左右皆有险隘。 山坡上,营垒依山而建——木栅为墙,壕沟为障,营内帐篷井然,虽然大多破旧,但排列整齐。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旌旗。 虽然残破,虽然沾满血污,但依然在风中猎猎作响。 最大的那面“明”字旗下,还有一面略小的“晋”字王旗。 营门处,哨兵林立。 而当皇帝车驾出现的消息传来时,整个营地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,瞬间沸腾。 “陛下!是陛下!” “陛下亲临!陛下亲临!” 呼喊声从营门开始,迅速传遍整个山坡。 士兵们从帐篷里钻出来,从工事后站起身,从伤兵营里挣扎着爬起,所有人都望向那个方向。 然后,营门处,一群人快步迎出。 为首那人,身材高大挺拔,纵然甲胄残破、满身征尘,依然掩不住那一身久经沙场的凛然杀气。 他的头盔不知丢在哪里,头发用一根布带草草束起,几缕散发贴在汗湿的额前。 脸上有烟火熏黑的痕迹,有血污,有疲惫深深刻出的皱纹。 但那双眼睛——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,锐利如刀。 正是晋王李定国! 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剽悍的将领,个个身上带伤,血染征袍,却依然保持着军人特有的挺直姿态。 其中一人断了一臂,绷带还在渗血。另一人脸上裹着布,只露出一只眼睛。 看到皇帝车驾,李定国脚步顿了一下。 就那么一下。 朱由榔清晰地看到,李定国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先是惊讶,瞳孔骤然收缩。 再是不解,眉头紧皱。 然后是深深的担忧,嘴角抿成直线。 最后……最后是一丝如释重负,虽然很淡,但确实存在。 他快步走到朱由榔面前,在五步外停下,单膝跪地,抱拳行礼。 动作标准,姿态恭敬,但甲胄碰撞的声音沉重,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。 “臣李定国,恭迎陛下!” 声音洪亮,却带着沙哑,那是长时间呼喊指挥留下的痕迹。 他抬起头,目光直视朱由榔,困惑、担忧、以及一丝责问,毫不掩饰: “陛下……陛下不该来此险地!” 朱由榔缓步上前,在众目睽睽之下,亲手扶起李定国。 触手处,铠甲冰凉,还带着未干的血迹。 李定国的手臂沉稳有力,但微微颤抖——那不是恐惧,是体力透支到极限的生理反应。 “晋王辛苦了。”朱由榔凝视着这位历史上南明最后的脊梁,心中感慨万千。 近看之下,李定国的疲惫更加明显。 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,握剑的手虎口崩裂,用布条草草缠着。 但他站得笔直,像一棵扎根在山石中的青松。 “不是朕该不该来,是朕必须来。”朱由榔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营地。 “朕若不来,难道看着晋王和将士们在此血战,朕却继续西逃吗?” 李定国微微一怔。 眼前的皇帝虽然依旧年轻,但眉宇间的神色与往日大不相同。 不再有那种惶恐、犹豫、依赖他人决断的软弱,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……平静? 那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,而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决断。 李定国深吸一口气。 山间的冷空气灌入肺中,让他清醒了些。 “进去说话。”朱由榔拍拍他的手臂,然后转向全场,提高声音,“将士们!朕来了!朕与你们同在!” 简单的两句话。 但就是这么两句话,让整个营地彻底沸腾。 “陛下万岁!” “万岁!万岁!” 呼喊声如山呼海啸,久久不息。 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,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伤员,此刻眼中都燃起了火焰。 那是希望的火,是绝处逢生的火。 朱由榔能感觉到,领域在这一刻彻底稳固。 以他为中心,半径十里的领域,稳稳地笼罩了磨盘山主峰这片区域。 领域内的“安定”度急剧攀升,恐惧情绪迅速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点燃的斗志和忠诚。 虽然依旧简陋,虽然危机四伏。 但这里,暂时是“安定”的。 朱由榔能清晰地“感知”到领域的变化:核心区的效果达到顶峰,边缘也稳定下来。 更微妙的是,他感觉到领域内所有人的“状态”——不是具体的思想,而是整体的情绪倾向、体力水平、忠诚程度。 李定国侧身引路:“陛下请!营中简陋,委屈陛下了。” 朱由榔跟着他走进营垒。 王皇后和后妃被女眷们接引到专门清理出来的帐篷安顿,文武官员也各有安排。 踏入中军大帐的瞬间,朱由榔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。 那不是领域的异样,而是……另一种感应。 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,荡开涟漪。 那涟漪很轻微,但确实存在。 它来自营地深处,来自那些最疲惫、最绝望、却在此刻重新燃起希望的士兵心中。 朱由榔脚步顿了顿,望向营地中央那面飘扬的“明”字大旗。 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 而他的金手指,也将在这片即将成为血战战场的地方,悄然生效。 磨盘山,我来了。 吴三桂,你准备好了吗? 帐篷里,李定国屏退左右,只留两名心腹将领。 他转身看向朱由榔,终于问出那个憋了一路的问题: “陛下,您究竟……为何而来?” 朱由榔走到简陋的沙盘前——那是用泥土和石子堆成的磨盘山地形图。 “为了打赢这一仗。”他指着沙盘上代表清军的位置,“也为了……不再逃了。” 李定国沉默良久,缓缓道:“陛下可知,山中粮草将尽,箭矢短缺,伤员无药?” “可知吴三桂麾下有两万精锐,而我军能战者不足五千?” “可知此地虽险,但若清军调来火炮,营垒难守三日?” “朕知道。”朱由榔抬头,目光平静,“所以朕来了。” “陛下来了,又能如何?”李定国的话很直,近乎冒犯,但这就是他的性格。 “陛下不会武功,不通军阵,来了……除了让将士们多一个要保护的人,还能做什么?” 旁边两个将领脸色一变,想说什么,却被李定国抬手制止。 朱由榔没有生气。 他反而笑了。 “晋王说得对,朕不会武功,不通军阵。”他走到帐篷门口,掀开帘布,看向外面那些翘首以望的士兵。 “但朕是皇帝。” 他转身,目光如炬:“朕在这里,明旗就在这里。朕在这里,天下人的心就在这里。” “晋王,你信不信,”朱由榔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千钧,“有些东西,比刀枪箭矢更有力量。” 李定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皇帝。 帐外,夕阳西下,余晖照进帐篷,在朱由榔身上镀了一层金边。 那一刻,李定国忽然觉得,这个他一直认为软弱、优柔、不堪大任的皇帝,好像真的……不一样了。 而帐篷外,士兵们聚在一起,低声议论着。 “陛下真的来了……” “你说,咱们能赢吗?” “不知道。但陛下在,晋王在,就是死,也得拉几个鞑子垫背!” “对!垫背!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