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雀桥边夕阳斜 第4章 太后铁蜜-《林下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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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步入殿内,沉水香的香气便扑面而来。这种香木质温润,燃时烟气淡远,香气清醇绵长,不烈不躁,恰如褚太后的沉稳气度。

    东晋士族视沉水香为“雅香”,燃于殿中,既能净气,又不显奢靡,与褚太后不事张扬的行事风格倒是相契。

    正中的紫檀木榻上斜倚着一位女子,姿态慵懒,与太极殿临朝听政的褚太后,判若两人。

    可能只有曾经的谢道韫才知道,端坐太极殿的是褚太后,慵躺徽音殿的才是褚蒜子。但她这份慵懒,轻易不会示人,毕竟要在男人当权的时代,要稳定朝局,需要的是沉稳干练的褚太后,而不是少女心性的褚蒜子。

    二十八岁年纪的褚太后,在辰林那个时代,还是刚刚步入社会五六年的小姐姐。所以即便她现在不是谢道韫而是辰林的灵魂,对褚太后的慵懒姿态也丝毫不觉得意外!

    今日只想做褚蒜子,不想做褚太后的女子,听见脚步声便抬眸望来,目光清亮干练,气质清雅脱俗,竟让辰林一时忘了行礼。

    眼前的贵人梳着垂髾鬈,仅用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松松挽着乌发,一侧留出细长的髻发,自然垂落,更加衬托女子的飘逸优雅,身上穿着淡雅的素纱襦裙,裙摆绣着几枝的兰草,并无过多珠翠装饰,却自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高贵气度。她眉眼弯弯,眼角没有丝毫细纹,笑起来时左边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,如果放到现代,不用开美颜,说她是个大学生都有人信,可那双眼睛里沉淀的从容与智慧,又分明透着母仪天下的端庄。

    “令姜来了。”褚蒜子的声音轻柔如春风拂过,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,她抬手示意,“快过来坐,外头冷,冻着了吧?”

    辰林(谢道韫)这才回过神,先正身肃立,然后屈膝行礼:“臣女谢道韫,参见太后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丫头!”褚蒜子嗔怪道:“早跟你说过,你我二人私下相见,没有太后臣女,只有褚家蒜子和谢家令姜两姐妹!”

    穿越了,但只继承了谢道韫的身体,却没有继承谢道韫记忆的辰林,此刻也不由心头一惊,暗想,“啊,东晋这么开明的吗?一个庶人可以和太后称姐妹的?那,那,嘿嘿嘿,那我可就不客气了!”毕竟找个太后做姐妹,在辰林那个时代是想也不敢想的啊!

    “蒜子姐姐!”辰林甜腻地喊了一声,然后直接张开双臂,抱了上去。

    褚蒜子也懵了,直接被谢道韫(辰林)抱了个满怀,心中暗忖,“不是,姐妹!我让你放开,没让你放得这么开啊,这要让外人看到了,成何体统!”

    褚蒜子即便再开明,也开明不过一千六百多年后的灵魂啊!除了已经去世八年的晋康帝司马岳,褚蒜子已经好久没被人如此抱过了,还有什么‘蒜子姐姐’,不过蒜子这个名字听来就是亲切啊!

    褚蒜子任由谢道韫(辰林)疯了一会,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好了,好了,别疯了,快把姐姐放下来,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。”

    辰林(谢道韫)这才放下褚蒜子,心想也不枉穿越一场,竟然抱到了东晋王朝最杰出的政治女性。

    褚太后一生共辅佐六位帝王,五次临朝听政,但她却并非贪恋权位,而是在皇权真空或动荡时挺身而出,每次都在局势平稳后主动还政,既守住了东晋的统治根基,也展现了超越时代的政治清醒,这样的杰出女性,在古代几千年的统治者中都是极为罕见的。

    褚蒜子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哭笑不得,抬手理了理被碰乱的鬓发,又仔细端详起谢道韫(辰林)来。

    谢道韫(辰林)今日梳了个惊鹄髻,造型新颖,虽不着珠钗,但搭配上她那三分清冽、七分温润的脸蛋,更有一种灵动、飘逸的气质。

    褚蒜子望着谢道韫(辰林)清澈眼眸里闪烁的雀跃,那点身为太后的拘谨又散了去,只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:“多大的人了,还像个小丫头片子。”

    辰林(谢道韫)吐了吐舌头,顺势在褚蒜子的榻边坐下,“十三岁的人啊,蒜子姐姐,我可不是‘还像个小头片子’,我本来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啊!”其实东晋时期人们喜欢算虚岁,她应该是十四岁才对。

    褚蒜子一时无语,忍不住又用手指敲了下谢道韫(辰林)的脑门,“偏就你会诡辩是吧!白马寺辩经解义你怎么不去......”说到一半,才想起谢道韫正是赶去白马寺的路上被人给撞了的,便转移话题道:“如今瞧着气色倒是好了许多。”

    “托姐姐的福,已经大好了。”辰林(谢道韫)慵懒地伸了个懒腰,“就是躺久了骨头懒,昨日在院里转了两圈,竟觉得累得慌。”

    “那更要多走走,久卧伤气。”褚蒜子说起家常,语气里满是真切的关怀,“最近在读什么书?”

    辰林(谢道韫)一怔,心想这就考教上了?我虽然没继承谢道韫的记忆,可也不是国学教育的漏网之鱼,便是当朝最流行的《庄子》,也还是读过不少遍的。

    “正读《齐物论》呢,”她兴致勃勃地说,“前几日还囿于‘庄周梦蝶’还是‘蝶梦庄周’,后来读到‘物无非彼,物无非是’‘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’之后,便明悟许多,人何必太拘泥于人为自设的对立与分别,追求万物本质的同一与精神的自由才是根本,所以现在的我,虽然还有困惑,却已经通透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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