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:大风-《大汉嫣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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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两滴浊泪沿着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流下。“游子悲故乡啊。”他怅然慨道,“朕---吾虽定都于关中之地,千秋万岁之后吾魂魄犹乐思沛。”

    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原乡,阿父老去之后,极为思念原乡。朕曾笑话他有福气也不会享。可是到朕老了,才发现,对原乡地思念,和阿父一样迫

    “朕自沛公以诛暴逆,遂有天下。其以沛为朕汤沐邑,复其民,世世无有所与。”

    世世无有所与。

    这就是朕给故乡的恩典,沛县的父老乡亲,愿世世安居乐业。不为租役所苦。

    诸乡老大喜,俱跪于君前,长拜不起,“吾等谢过陛下厚爱恩典。”

    于是高帝拜沛侯刘濞为吴王。复在沛宫逗留十余日,日日和故老旧交相与乐饮,说起昔日少时旧事,大笑不止。十余日后,高帝尽兴欲返长安,乡老父兄不舍。固于宫门之前跪请高帝留沛,高帝在车舆之上挥手笑道,“该回去了。再不回去,朕的儿子该败完家了。”

    皇帝车驾出了沛县,远远的到了城郭,卫尉赵乘骑着玄色骏马走在最前,张手搭望,忽然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车马一齐勒住缰绳带出的动静。车厢之中,高帝拢手问道。“怎么不走了?”

    “陛下,”赵乘驱马到他的车下,恭敬道,“你看。”

    高帝探出车向前方望去,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。

    那是,那是无数沛县的父老乡亲。

    这些父老乡亲。他们穿着布衣,他们扎着头巾,他们捧着酒食,他们扬着笑脸,千百之人,齐齐跪在春日大道上扬起地风尘里请命。

    “请陛下再多留几日吧。”

    “待地里插了秧子,我们请您喝麦酒。”

    “再过几日。沛水河就要解冻了。用家乡的水洗洗面。走远了,才能记得家乡的甜。”

    父老们的声音杂七杂八。高低参差,没有章法,但惟其如此,才显得真诚可亲。

    刘邦动容。

    于是命人在邑城平地搭木为篷,置织毯雕案,悬锦丝画屏,复留止歇,张饮三日。

    中夜之时,高帝披衣行于故土星空之下,身边暗夜青草,略有料峭春寒。

    “陛下,”中常侍小心的道,“外面凉,咱还是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刘邦笑笑,不在意地仰头看天,喊道,“大风起兮云飞扬啊。”

    大风起兮云飞扬,

    威加海内兮归故乡。

    安得猛士兮守四方?

    何必惆怅?刘三哪里是惆怅地料子?朕是老了,可是朕的儿子,孙子也渐渐长起来了。他们气血蓬勃,心中自有丘壑,他们将将自己打下地这个江山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。千百年后,不知名的人走过这片土地,会知道,缔造了大汉万世江山的第一人,他叫刘邦。

    刘邦豪气复生,仰天长笑。

    天上的星辰将知道,朕的名字,叫做刘邦。

    喝了太多地酒,刘邦沉沉睡去。天将明的时候,梦得战鼓连天敲响,自己茫然四顾,四周竟无一人,远方一员悍将骑着乌骓马向自己奔驰而来,在马上抬起头来,竟是自己多年的夙敌,项羽。

    “竖子刘季,”项羽横戟扬眉喝道,“某一生七十二战无一败,今日且与你战七十三,拿命来。”

    刘邦吃了一惊,只觉得项羽手中的虎头盘龙戟的刃寒已经刺到面前,连忙后退,啊的一声,从床上摔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陛下----”帐外,内侍惊呼。

    这一摔,却摔到了刘邦的左臂,初时尚不以为意,过了半日,竟现乌肿之色,仿如刀戟之伤。随性御医劝刘邦休养,刘邦却摇摇头,无谓笑道,“朕运归于天命,岂在人为?”执意反转长安。沛县父老们跟随其后送了又送。待得再也不能继续送了,才跪下拜别。

    汉十二年春三月,江南江北桃花缤纷开放的时候,高帝刘邦,终于走到了他生命地尽头。

    “大人,”中常侍面色沉重从槐里离宫出来,对赵乘道,“陛下一直在发着高热,实在是不能继续前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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